我坐在對面,看著他。他輕鬆地問我,未來想做什麼?我說『以我的年紀,想的不是要賺大錢,最嚮往的是自己的工作能利己也利人,說實話,做什麼也不是那麼重要。』聽完我的話,他突然望著遠方的窗外,緩緩的說,『我的故鄉就在南方的重災區,是的,救災工作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的災區』,我心裡浮現的是電視、網站上日夜放送的災區新聞,災民死亡、哭泣、救援的畫面。『其實,我如果回去,有很多事可以做。 但是,我走不掉。』我笑著,不知如何回應他,眼前我看到一個滄桑的OGiSan,溫溫的不帶一絲殺氣,臉上稍微一點笑容,但藏著疲累的感覺,就像是走了很遠的路的旅人,渴望溫熱的晚餐,熱水的洗滌,及一張溫暖的床。
這是一場interview,前面嚴肅的話題談過後,總要談點較軟性的話題。大家相敬如賓,禮尚往來,試探性地看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。我沒料到話題會扯到災區,除了清掃之外,更沒想過可以為災區做點什麼。
關於他自己及這家公司,他簡單地做了說明,特別是早年在美國大公司的經驗。猜想他就像早期台灣的留學生,出國唸書,拿了學位,在矽谷就業。因緣際會,回到台灣來,參與新設公司的創立,一肩挑起研發的重任。他說『工程設計一直是他主要的工作,直到去年為止,大半時間還是做著工程師的工作』,語氣中聽不出來是自豪還是無奈,也許都有吧。新設公司並不順利,幾年之間,大筆錢已燒完,產品還躺在Lab裡,他嘆口氣,『就差那臨門一腳,幸好,有新的投資者進駐,公司改組後,鎖定的目標市場已有小量訂單,目前正準備擴充產品線中。 』我猜,這類公司的產品方向,大概就像是騎驢看唱本,試過幾個方向之後,如果沒有成功的希望,就很難再拿到資金了。所謂新的投資者進來,原來的股票只能當壁紙了,幾年的辛苦,幻為泡影。
聽他講完這一段,終於可以理解當他說『但是,我走不掉。』的心情及表情了,還有那中年男子,飄蕩半生後,對故鄉的想望。
事後,我常想人們總注視著舞台上的成功者,欣羨他們傳奇的成功故事。沒有人會看到,究竟有多少這樣浮沈的案例。話又說回來,我們是真的走不掉嗎,還是其實是我們自甘於此,抑或是我們缺乏勇氣、信心去呼應我們心中的渴望?